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嫂王桂香

李卫国气得脸都青了，额头上青筋暴起。

他猛地跳前一步，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刘玉兰和母亲之间，声音因为极力压抑怒火而有些发抖：“妈！你胡说八道什么！我摔伤了是玉兰同志好心送我去医院！现在看我行动不便，过来帮我做顿饭！你怎么能这么说话！赶紧给玉兰同志道歉！”

“好心？我呸！”老太太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卫国脸上，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度。

“我看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——没安好心！她要不是图你那点退休金，图你这套单位分的房子，能这么上心？放着自个儿的店不开，跑来伺候你？你当她真是活雷锋啊！”

她越说越激动，又指向旁边开始抹眼睛的王桂香，“你再看看桂香！你大哥走了二十年，她一个人当妈又当爹，含辛茹苦把强子和小丽拉扯大，为了谁？不就是为了守着这个家，守着对你那点念想吗？

她这么多年没改嫁，吃了多少苦，受了多少罪，容易吗？你现在倒好，被这么个不三不四、妖里妖气的女人迷了心窍，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哥吗？对得起桂香这二十年的苦守吗？”

王桂香适时地抽泣了一下，用手背擦着根本没有眼泪的眼角，哀怨地抬眼看向李卫国，那眼神像是包含了全天下的委屈和隐忍，声音细细弱弱，带着哭腔：“妈，您别说了……别为了我跟卫国吵……他……他有他的难处……是我不够好，没能……没能守住……”  这话听着像是在劝解，实则字字句句都在往李卫国心上戳，往火上浇油。

刘玉兰听到这里，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这场大戏。

这老太太是铁了心要维护大儿媳，把她这个“外来威胁”彻底清除出去。

她本来念着对方是长辈，又是李卫国的母亲，还想留几分情面，但被人这样指着鼻子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，这口气她要是咽下去，她就不是刘玉兰了！

她轻轻推开还想护在她身前的李卫国，往前走了两步，站定在老太太面前，距离不远不近，语气出奇地平静。

“老太太，”她开口，声音清晰地盖过了王桂香的假哭，“看在您是李卫国同志的母亲，是长辈，我敬您几分。但您要再这样满嘴喷粪，不干不净地污蔑人，就别怪我这个晚辈不懂礼数，不客气了！”

她顿了顿，目光锐利，继续说道：

“第一，我和李卫国同志，是正正经经通过街道上有名的‘热心红娘’张大妈介绍认识的，来往光明正大！一没偷，二没抢，轮不到您在这里红口白牙地污人清白！”

“第二，”她目光倏地转向眼神躲闪的王桂香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冰冷，“这位大嫂守寡是为了谁，大家心里都有杆秤，明白得很。您非要往小叔子身上扯，拿死了二十年的大哥来压活人，逼着小叔子娶嫂子，这种混账话传出去，您老李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？您大儿子，李卫国的亲大哥，在九泉之下要是知道你们这么作践他弟弟，逼着他弟弟娶他留下的寡  妇，他能闭得上眼吗？他能安生吗？！”

这番话，像一把烧红了的烙铁，直接烫在了李老太太和王桂香最心虚、最不能见人的痛处上！尤其是最后那句关于大儿子死不瞑目的话，让信奉这些的老太太浑身一个激灵。

王桂香的脸瞬间血色尽褪，变得惨白，她猛地抬起头，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和深刻的怨毒，嘴唇哆嗦着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“你……你……你放肆！你敢咒我儿子！”老太太气得浑身筛糠般抖动，呼吸急促，猛地举起手中的枣木拐棍，不管不顾地就朝着刘玉兰的肩膀打过去！

“妈！”

“玉兰！”

李卫国惊怒交加，吼声几乎掀翻屋顶！

他反应极快，猛地一个箭步冲上前，甚至忘了脚上的伤，一把精准地抓住了即将落下的拐棍，用力之大，让老太太一个趔趄。

他毫不犹豫地夺过拐棍，看也不看，反手“哐当”一声狠狠扔到了墙角，胸口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失望而剧烈起伏着，他第一次，用从未有过的、近乎咆哮的声音对着自己的母亲怒吼：

“妈！你们闹够了没有！！”

“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们！我跟王桂香，以前不可能，现在不可能，以后更不可能！我李卫国心里早就有人了，就是刘玉兰！我就是稀罕她！我搬过来就是为了离她近点！我想跟她堂堂正正地处对象！！”

“你们今天跑到我家里来，这么作践她，就是在作践我！就是在拿刀戳我的心！！”

“从今往后，我的事，不用你们管！我的钱，我的房子，我爱给谁给谁！我爱跟谁过跟谁过！你们谁也管不着！”

“现在，请你们出去！立刻！马上！出去！！”

他双目赤红，指着大开的房门，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决绝、冰冷，甚至带着一丝被至亲之人逼迫至此的痛苦。

李老太太被儿子这番从未有过的、斩钉截铁的顶撞和赤  裸裸的表态彻底惊呆了，她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一样，张着嘴，半天发不出一个音。

王桂香也忘了装哭，傻愣在原地，脸上血色尽失，眼神空洞。

老太太：“你……你个不孝子……你……”地喘着粗气骂着，最终被同样面如死灰的王桂香用力搀扶着，几乎是半拖半拽，灰溜溜地逃离了这里。

“砰——！”

一声巨响，房门被李卫国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摔上，震得墙皮都簌簌往下掉。

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不是因为累，而是因为一种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、巨大的疲惫、失望和心寒。

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掏心掏肺对待的亲人……

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慢慢平复下翻腾的情绪，转过身，脸上带着深深的愧疚和不安，看向一直静静站在那里的刘玉兰，声音沙哑：“玉兰……对不住，真的对不住……我没想到她们会这样……让你受这么大委屈……”

刘玉兰看着他因极度愤怒和维护自己而微微发抖的身体，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愧疚和情意，心里那股因无端受辱而燃起的怒火，奇异地渐渐平息了下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、酸涩又带着一丝甜意的触动。

她叹了口气，走过去，把他扔在墙角的拐棍捡起来，靠墙放好，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：

“跟你没关系。是她们的问题。只是……”她抬眼看他，目光清亮，“你这妈和嫂子……以后怕是有的闹了。”

李卫国看着她平静的面容，听着她理解的话语，心中更是动容。

他深吸一口气，眼神坚定，像是下了某种决心：“不怕。随她们怎么闹。我心里有数，也……认定你了。”  最后几个字，他说得有些慢，却异常清晰、郑重。

刘玉兰看着他，没有立刻回答，只是嘴角微微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，转身走向厨房：“碗还没洗呢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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